一起讀女性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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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以前到現在,和性別有關的議題常以兩種截然不同的方式受到關注,有些人認為日常生活中的大小事都和性別有關,比如家庭中的資源和家事分配、職場上的同工不同酬現象及產假規定等等;對此,有些人則有不同想法,他們質疑前者過於「小題大作」、「什麼都要扯性別」。

隨著性別議題越來越受關注(無論是以何種方式),「女性主義」這門學科也漸漸受到重視,由於「女性主義」的適用範圍很廣,所以也有越來越多不同領域的學者投入研究,因為「女性主義」的多元性,無論我們各自對「性別平等」懷抱怎樣的看法、平時對什麼類型的議題感興趣,都可能在眾多女性主義書籍裡找到對自己有所幫助或喜歡的讀物,以下我將先優先介紹兩本女性主義入門讀物,接著按照主題分別介紹對應的書,希望大家都可以到適合自己的女性主義!

女性主義入門

誠如前述,「女性主義」是一門適用範圍極廣的知識,因此我認為一本好的女性主義入門讀物至少要滿足兩個條件:其一是足夠淺顯易懂,其二是討論的子題要足夠多元。

由於是入門書,為了讓非相關領域的人也能夠輕鬆閱讀,整體內容不應該太難且重要的專有名詞應該要有註解,此外,入門書應該發揮以下作用:讓更多的人對女性主義這個知識產生興趣。討論的子題越多元越可能滿足擁有不同偏好的人,也越能夠避免讓人誤以為「女性主義只關心單一議題」。

根據以上兩個條件,《女性主義理論與流變》和《女性主義【21世紀公民的思辨課】》會是適合的入門讀物。

《女性主義理論與流變》以簡潔的篇幅介紹各流派,包含它們各自的特色以及常被批評的地方,是相當實用的入門書,如果看了之後想更深入了解各個流派,就可以把這本書當作索引,去找這本書提到的代表人物及相關著作。此外,由於這本書的作者是一群台灣學者,相較於其他翻譯書籍,這本書將不會有因為翻譯問題而產生的難懂句子,書中許多章節也都有台灣經驗及發展的介紹。

《女性主義【21世紀公民的思辨課】》為德國《時代雜誌網路版》(Zeit Online)編輯弗里澤(Juliane Frisse)的著作,在本書中,弗里澤提出多項例子向讀者說明「性別平等的實踐效果不如某些人所設想的那麼好」,比如,在許多國家中,女性仍為主要的家務負責人,且女性於家務上付出的價值往往被低估;以及,女性遭受性暴力的比例仍然非常高。

當然,女性主義不是紙上談兵!在大量的例子及討論後,這本書也教我們如何實踐,弗里澤於本書的最後一章提供讀者們一份「女性主義小抄」。在資訊爆炸的時代,性別議題雖然似乎「有幸」獲得較多關注,可惜的是,這不代表「人們特別在意性平問題」,甚至可能剛好相反,因為在那些「關注」中,往往有很大一部分是代表反對的意見:他們為了「否認這裡有性別問題」而積極發聲。本書的「女性主義小抄」即是為了回應大量重複的反對意見的實用小工具。

對抗厭女

誠如前述,有些人認為「性別已經很平等了」而他們的理由常常是「女生已經可以外出工作、投票」而且「我們已經有女總統」,這些理由符合事實,相較於過去,在制度層面確實已經平等的多,已經很少有明文將女性排除在外的規定(雖然還是有)但這卻不代表排除女性的情況不存在,因為我們的社會仍透過習慣、文化等「不成文規定」來排除女性,厭女即為一明顯的例子。

要對抗厭女,我們首先需要了解「厭女是什麼」,在日本社會學家上野千鶴子的《厭女》一書中,厭女指的是「女性蔑視」。在此書裡,上野千鶴子詳述了日本的厭女現象,包括「好色男的厭女」(將女性視為發洩性慾的工具)、「無人氣男的厭女」(因交不到女友而輕視或仇視女性)以及「母親與女兒的厭女」等等,其中以母親和女兒的互相蔑視最為讓人難過及不安,上野千鶴子解釋此種「女人為難女人」的情況是由於:母親在期盼女兒能有所成就時,往往是抱持著一種「希望女兒能完成自己沒能實現的夢想」的態度,更糟的是,母親可能並不總是期待女兒的成功。雖然母親希望女兒能替自己實現夢想,但假如女兒真的取得成功,母親便會在那一瞬間明白:成功的人終究不是自己。嫉妒之情便油然而生。女兒則容易因承受來自母親的巨大壓力或是因目睹母親的不滿和不如意後,對母親產生輕蔑感。上野千鶴子認為,如果我們可以理解何謂厭女、理解母親與女兒其實都是厭女現象下的受害者,雙方才有和解的可能。

無獨有偶,台灣社會也有厭女現象,《這是愛女,也是厭女》由王曉丹、楊婉瑩等不同專業領域的台灣學者所寫成,此書主題豐富並包括大量發生於台灣的例子,例如市議員苗博雅和PTT「母豬教徒」的論戰、前輔大教師夏林清檢討性犯罪受害人事件以及蔡英文從政遭遇的困境等,作者群藉由闡述事件經過來解釋厭女情結如何作用。

除了將「厭女」理解為現象,對哲學家曼恩(Kate Manne)而言,厭女更像是一種機制。在《不只是厭女》一書中,曼恩將「性別歧視」和「厭女情結」做出區分:前者為父權秩序的「辯證部門」,提供豐富的敘述來塑造刻板印象、包裝父權體制,使得人們誤以為所有基於性別的差別待遇皆為合理;後者則是父權社會裡的「執法機制」,給予不守父權規矩的女性懲罰,給予遵守規矩的女性獎勵,以拉攏他們進入厭女陣營。曼恩認為,當我們理解厭女與父權秩序間的關係及其運作方式之後,我們才能更加精確的描述自身處境也才有能力對抗壓迫。

女性培力(empowerment)

女性主義關心性別平等、期望使所有人(不分性別)皆能擺脫性別刻板印象的約束,在刻板印象下,力量和權力都不被認為是女生該擁有的東西,因此「女性培力」也是女性主義所欲達成的目標之一。

使女性失去力量的原因很多,月經正是其一,伴隨著月經及月經污名(也就是將月經視為不潔)的影響,女性在適逢生理期之際,許多行動常會遭受限制。月經本身所帶來的不便尚可仰賴生理用品或醫療科技上的進展來改善,然而月經污名卻與文化息息相關,需要教育才可達到破除迷思的效果,法國女性主義者迪艾波(Élise Thébaut)的《月經不平等》正是我們所需的教科書。

在《月經不平等》這本書裡,迪艾波詳細闡述許多文化裡的月經禁忌和污名、生理用品的成分及生理用品被課徵的龐大稅額等等,揭示月經所帶來的不平等,迪艾波亦針對其所發現的問題依序破除或提出解決方案。那些女性因月經或月經污名所失去的力量,《月經不平等》都將幫我們找回來。

根據統計,近10年來,性侵受害人當中有8至9成是女性。儘管性暴力所帶來的傷害如此巨大,我們的生活中卻時常可見以性暴力開玩笑的情況,仍有許多人認為「性暴力只是小事」,誠如美國女性主義作家蓋伊(Roxane Gay)所言:

我們活在一個對強暴過分寬容的文化裡。

這句話出自蓋伊的散文集《不良女性主義的告白》,在這本書裡,蓋伊以自身的受害經驗強而有力的向讀者傳達「性暴力的發生,不是受害人的錯」,同時,儘管蓋伊已經能把自己的受害經歷描述為「事件」,他走過來了,但他不要求他的讀者也必須走過來。另一方面,蓋伊也鼓勵女生成為女性主義者,成為女性主義者不代表我們必須隨時維持「戰鬥狀態」我們還是可以符合刻板印象的喜歡粉紅色、可以軟弱也可以哭泣,沒有人能因此剝奪我們的平等地位。

有時,因為性別而使女性遭受的困擾可能沒有那麼嚴重(但不代表女性不該為此憤怒,也不代表這類遭遇應該被合理化)例如餐廳服務生只對同行男性介紹菜單;言語(性)騷擾;女性更常被提醒(或威脅)要「好好保護自己」,所以常收到關於衣著打扮、回家時間及租屋注意事項這類說教。

這類困擾因為「只」侷限於言語方面,所以很多人認為都只是小事,就像走路時踢到的一塊小石頭,「不要太在意就沒事了」。明明深感困擾卻又被迫聽到這種「安慰」讓許多女性煩惱不已,南韓作家閔瑞瑛的圖文作品《狂女的逆襲》正好可以幫助我們解決這類問題,閔瑞瑛告訴讀者們面對上述困擾的各式反擊方式,堅定傳達「生氣絕對有道理」的訊息。這不只是一本教我們「要有勇氣」的書,閔瑞瑛還教我們:學習去期盼一個「即使不特別有勇氣,平等的權利也不會遭受侵犯」的世界。因為那樣的世界才是真正的理所當然。

男性也可以是女性主義者

女性主義的應用範圍不限於改善女性處境,它關心的其實是瓦解父權體制,因此男性也可以是女性主義者。美國社會學家約翰遜(Allan G. Johnson)在他的著作《性別打結》中,將「父權體制」定義為一個社會的運作規則。一個社會若帶有父權要素就代表此社會中有某種程度的男性支配(male-dominated)、認同男性(male-identified)和男性中心(male-centered)特點。在此書中,約翰遜鼓勵像他一樣身為男性的讀者注意:即使沒有意識到自己因性別享有特權,也不代表特權就不存在。約翰遜認為,男性們之所以未能發現特權的存在是因為特權也包括日常生活裡不明顯的部分,比如深夜安心散步或購物的權利。同時,約翰遜也提醒男性讀者應該停止「將壓迫問題怪罪於受壓迫者」。

有別於約翰遜透過呼籲男性注意所享有的特權並進一步提倡「打破父權體制」,南韓高中教師崔乘範則於其著作《我是男生,也是女性主義者》中,邀請男性讀者反思成長過程中受性別刻板印象所限制的經驗以及家中女性長輩之受壓迫經歷,接著向男性解釋女性主義容易被誤解的地方,也就是:女性主義不是只為女性著想,女性主義同樣可以幫助男性擺脫父權枷鎖。崔乘範認為既然女性主義能夠幫助男性更自由,那麼男性理所當然可以成為女性主義者,但同時,崔乘範亦認為,男性在成為女性主義者後的重要任務應該是「尋找身邊具備女性主義潛力的男性」而不是對女性下指導棋,因為男性說教同樣可能對女性造成壓迫,所以應該避免此種本末倒置的行為。相較於女性,崔乘範於此書中指出,男性成為女性主義者所需付出的成本其實較低,較不容易遭受那麼多的羞辱和攻擊,因此男性絕對有好理由——為了更加平等的世界——作一名女性主義者。

小結

本文依照女性主義所關注之部分子題為分類,提供相應的書單,惟女性主義可應用的地方之廣範,這份書單仍有缺漏之處,但這正好凸顯了女性主義幾乎在任何地方、時刻都可以派上用場,一份完美無缺的女性主義書單或許不存在,而我們或許也不需要去追求這樣的書單,因為找到適合自己的讀物才重要。相較於制定一份必讀書單,鼓勵不同領域的人時常更新書單或許更能讓女性主義發揮作用:讓平等成為一件可期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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